2024年8月9日 星期五

七月的星點

八月是國中實習之始,恰好R出差一個禮拜,每晚睡前獨自躺在偌大雙人床,身心寬敞。昨晚想起七月從蘭嶼研習、恆春之旅到桃園短居,好些如夢似幻的感受讓人回味再三,必須記下來。


/在桃園與學妹J同為室友。學妹年紀雖小,但文靜、細膩且貼心。我們都喜歡吃水果,最可愛的回憶是每天晚上回到房間,兩人各據房間一角,靜靜坐著啃蘋果或芭樂,一同享受I人的快樂。

有次同事們聚餐,我點Pizza,坐在我旁邊的學妹J點義大利麵。看著Pizza巨大,我便與學妹J分享了一片。J問我要不要嚐一口她的麵?我說最近聚餐吃很多義大利麵了,不用謝謝。過一陣子,她默默從旁遞給我一個湯匙,上面鴨胸、青椒和洋蔥疊得高高,都是她麵上的配料,沒有一根麵。


/同行的男老師A年過不惑,待人友善真誠,很樂意分享自己的生活小故事與生命經驗。席間他提到1989年是他人生第二快樂的一年。我問他是中樂透?他說不是;有人大膽的問是跟感情有關嗎?只見老師靦腆的笑了。那抹笑,讓人相信活著是件美好的事。(後來老師A補充,第一快樂是升國一時搬到加拿大。)


/營隊課程尾聲,我發給每個同學一張小卡片,要他們寫下小組內自己最敬佩的同學一位,以及感謝的同學數位,老師我再計算組內誰獲得最多敬佩小卡,送給他一本二手書,佐以一張鼓勵閱讀的小信。全班共有六個小組,其中五個小組都有著一面倒的二手書得主,唯獨一組出現了我沒想到的結果:他們A敬佩B、B敬佩C、C敬佩D、D敬佩A,沒有誰搶風頭誰佔上風,每個人都值得尊敬。(後來他們創了一個臉書社團說要保持聯絡,輪流把書傳閱著看)




2024年7月19日 星期五

樹屋

七月因故要在桃園市暫住半個月。能在2018搬家後回到這個城市短暫生活、呼吸,光想心情就如同騎著ubike沿南崁溪往虎頭山騎,舒爽快意。雖然很早就知道了短居的時間和地點,但我仍遲至出發前幾天,才終於和桃園朋友們宣佈這個消息,並敲好見面的約定。想想雖然我很常穿梭不同生活圈與人生階段,但如何駕輕就熟的回頭與老友聯絡,是我還在慢慢摸索的事情。

回顧這一個禮拜的日記,白天工作的瑣碎沒提到半句,因為下班後感受的人事物,都是彌足珍貴的寶貝。

有個傍晚和L一起回到她的國中母校,我們買了她當年晚自習用來犒賞自己的手搖,坐在司令台看夕陽。L說我很會看人,初識時我總愛誇獎她的善良、無私與不可多得,那時她聽了都是一頭霧水、莫名其妙。後來在十年歲月中,她慢慢認識了更多的自己與世界,才知道自己真是不錯。

有個傍晚沒有約,下班後去桃園市立游泳池玩水。第一次游2公尺深、50公尺遠的標準池,每次轉頭瞥見淡藍色的天空與白色的雲,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。

你相信緣分和命運嗎?望著虎頭山一片蓊綠,我想像我這麼小小一個人類,和每一個地方、每一個人,蔓生出細細小小遠遠長長的根,盤根錯節,經年累月。




2024年6月23日 星期日

前天是夏至

 
前陣子收到A捎來的明信片,「洵很久沒更新網誌了唷。」她溫柔地如是提醒。其實好幾次打開白茫茫的網誌頁面,敲了幾個小黑點上去,沒多久又一言不合關掉了網頁。「該不會失去打字的能力了!」我暗自震驚。

2024的上半年白駒過隙,行事曆本上的代辦事項一行行謄上然後槓掉,一條條如同軌道上的枕木,歲月就這麼連滾帶爬的推進。這半年也是在靜宜修課的最後一個學期,每次想到這還是覺得不可思議,從2022年九月到現在,四個學期的積攢已來到終章。因為各種學分上的難題,這學期還風塵僕僕去東海和彰師各修了一門課。學期初時覺得南來北往真是麻煩透了,但後來在課堂上的遇見與獲得,心裡又不禁讚嘆「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」這句老話。

教育檢定考試也在上禮拜結束了。當收好文具如釋重負的從座位起身那剎那,想著,「哇,我完成一件平行時空的我十年前就做過的事情了呢!」心裡一股滿足。

自從四月清明連假訪港後,終於意識到論文、教檢火燒屁股,這三個月的假日基本上都是在海線的各處咖啡廳度過。R的小學老師曾說R是一灘水,怎麼生活都好。這段日子看著他和我待上一間又一間的咖啡廳,覺得小學老師還真會看人。R會帶上兩到三本不同類型的書,通常一本小說、一本哲學、一本植物類。接著在長長的白天,他就這麼靜靜沈浸在文字裡。當膩了小說情節,就揉揉眼睛讀哲學;通常過不久就會想睡,那就打開Ipad追個劇,再像狗狗一樣甩甩身子,鑽進海拔上千的山林。

而R的水性也讓我對自己的一切時時謹惕,因為我意識到所有行為、言語和生活態度,都將被R全然接納且跟進。(但就在我興致勃勃邀請他一起背GRE單字時,這個活動在第三天就被他忽視了)

五月底為了想專心做事,把各種社群軟體從手機上刪除了。目前體感良好,沒意外會持續下去。

還有,也不會再問自己究竟喜不喜歡跑步了,因為它已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可愛逗點。



2024年4月4日 星期四

麥理浩徑四段與MDR

前陣子剛完成毅行者100公里挑戰的M,興致勃勃的為我們安排了麥理浩徑第四段的半日行。M和我們一樣,近年不約而同走向行山與跑步的生活。毅行者的經驗是他人生的轉捩點,他語帶感性地說。我想我能同理這種深刻:以身軀作為魚竿,憑著單純的信念與衝勁,把自己拋向未知的領域。收線的過程多是痛苦焦躁,偶爾有如水草攀附在竿上的零星歡喜。而最終游在魚箱的小魚,都是最珍貴可愛的自我折射。

在奧運的疊囍居用過早茶,我們乘著的士往西貢去。一路上車內放著臺灣的流行歌如林宥嘉、張震嶽,司機大哥與D相談甚歡,M悄悄告訴我D才是他們三人中,最會與人打交道的一個。我們在水浪窩下車,這裡是麥理浩徑四段的入口。吃完飲茶才下定決心同行的D,穿著棉質潮T與平底鞋,還帶著前幾天因運動過度而疼痛的膝蓋。M二話不說把自己新買的碳纖維登山杖借給了他。

一開始的路是單純的水泥路緩坡,這裡已經先下過一場雨,濕滑的地上有許多昆蟲的翅膀與屍體。我想著在昆蟲的世界裡,昨夜想必如同一場大屠殺。

一陣緩坡後終於來到泥土地,天氣轉陰,一走上稜線甚至下起點滴小雨。此時的我焦躁十分,一心惦記回台後還要爬白姑大山,要是現在在這座小山(無貶義)就弄到感冒豈不得不償失?

M指了指前方一片嶙峋山壁,輕快的告知我們「等等會爬到它最上面喔!」D聽了慍色。此時雨越下越大,伴隨著白霧與風,一叢粉嫩的杜鵑挺立在風雨中煞是好看,我想起多年前見過劉克襄描述馬鞍山的杜鵑如是美麗,如今終於窺見,突有一股軀體的狼狽被感動凌駕的輕盈。R提議大家在杜鵑叢旁來張合照,在一切狼狽下還想起拍照留影,不愧是R。

當離開稜線躲進樹林時,雨也慢慢停了。我們找了一處稍微空曠的路邊啃飯糰、吃鳳梨酥。沒過多久,路漸漸開闊,所經之處也倍感熟悉,加上牛屎味漸濃,昂平草原就在不遠處了。

昂平草原我來過兩次,一次和R誤打誤撞,另一次是飛921時帶A一起看海。那時還沒學會排解工作的情緒勞動,曾看著草原上牛兒悠哉啃草,疑惑自己何時才能與負面情緒共存呢?

數年後景色依舊美麗,牛兒祥和,我們想趁著太陽下山前完成行程,於是和海景打聲招呼便往山下前進。

好不容易完成第四段,最後還要走一小部分的第五段才能抵達終點:飛鵝山觀景台。此時天色漸暗,霧氣和黃昏像兩管水彩,被粗魯調色後胡亂塗滿我的視線。R問大家上一次感覺恐懼是什麼時候?我不假思索回答是昨晚在大角咀看到南亞裔男子操著棍棒砸車。我想三個男生當下聽到應是傻眼。

我們在傍晚六點多抵達白茫茫一片的觀景台,並幸運的坐上一台正要空車下山的的士,安然無恙回到彩虹站。當大家回到深水埗坐定大啖風沙雞時,下午那場雲雨霧彷彿已是很久以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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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當R決定回台灣並搬離MDR三人小窩時,我每每想起「他們三個再也不會一起生活」這個事實,那種美好事物終將定格的nostalgia,讓人感到遺憾。原來是我高估了歲月,低估了少年。雖然他們現在都過著四年前的彼此意想不到的生活,但有些人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。就像R當年在Hall2小小交誼廳為我介紹的M的純真、D的溫柔,如今仍安好的長在他們身上。

『相聚之後是相離。有不捨,是好事。』周保松在心裡對六歲稚兒這麼說。此行返港是訪友,也是道別。因為在乎,所以不捨;因為不捨,所以用心感受每個片刻,片刻即永恆。

(這篇文先PO在IG,發現網誌久沒更新所以來貼一下)

MDR與麥四

在雨霧中綻放的杜鵑

2024年1月22日 星期一

2024#4《行過地獄之路》

 誇下海口今年要開始寫讀書筆記。書和電影的心得對我來說難如登天,要將內容反芻成所思並刻成文字,那是比遊記或日記再更多一層的處理。再加上資質駑鈍,怕寫出來只是讓人笑話自己的膚淺....好長的預防針。但無論如何,歲月匆匆、記性堪憂,先寫再說。

這是澳洲作家Richard Flanagan於2014年初版,中文版則在2017年問世的二戰小說。小說講述曾參與泰緬死亡鐵路建造的人們,他們戰前、戰中與戰後的記憶與人生。說來巧合,這本書剛出版時我曾草草翻閱一遍,船過水無痕。上個月逛苗栗苑裡的淺山綠獨立書店,R在二手書櫃中撈起這本。而出發前往日本九州前,隨手抓了本小說讓等待的時間有事做(等待父親看城堡、博物館),竟巧合的將這本與日本這個國家緊扣的作品帶上了。

這本書殘忍、直白、不拖泥帶水。敘事線在戰前戰後五十年來回跳躍,但不會讓人不耐。或許因為戰俘營的章節寫實且殘酷,這樣的切換反而有喘息的時間。而在平凡生活與非人性空間的交錯中,人被放在不同倍數的顯微鏡下細究著。

裡頭最讓我不忍卒讀的是日軍軍官描述學習砍頭,以及習慣殺人後自身的轉變。

『...當時我只覺得胸腹有個巨大東西,好像我變成另一個人。獲益匪淺。那種感覺又棒又恐怖,有如我死而再生。以前,我站在部下面前會擔心他們怎麼看我。在那之後,我不再畏懼,也不再在乎。我只需瞪著他們,就能看出他們的恐懼、罪惡與謊言。...我現在看人只注意脖子,這不對是吧?我不知道。反正我現在就是這樣。認識一個人時,先看他的脖子,打量這脖子好砍還是難砍。我對人只剩這個索求,他們的脖子,刀刃重擊的聲音,這人的命,還有黃、白、紅三色。』

雖然我沒有殺過人,但我幾乎能理解這個內心妖魔化的歷程。小時候班上被排擠的同學,有人為他取了不雅的綽號。剛開始聽到有人被用不雅的詞語稱呼,旁人多少會覺得不自在;但當人們喊久了、習慣了,言語霸凌成為日常,粗暴待人就像搶走小孩的玩具,他會不開心,但也就這樣而已。

在書裡,日本軍官的一切行為都是遵照天皇之意。軍官溫柔感性的朗誦俳句,但同時又殘忍的逼著垂死戰俘蓋鐵路。他們把一切榮耀歸功於天皇,他們不齒白人戰俘們嘴裡的自由。戰後,曾為日本軍官工作的韓國人、台灣人也成為戰犯一一被審判。戰犯問,『如果我們的行動是在體現天皇的聖旨,為什麼天皇到現在還沒被關?為什麼美國人支持天皇卻要判我們死刑?我們不過是天皇的工具。』

我是個無神論者,國家上頭也沒有高貴神聖的領導者能主宰我的言行,因此看到日軍一再用「日本魂」、「天皇」等詞令為一切行為說理時,那都無法說服我的眼睛。

其中主角杜里戈在感情上的掙扎佔了很大的篇幅,而這也是我看著比較不耐煩的部分。但杜畢竟也只是個二十初頭的年輕小伙子,在周旋於未婚妻與戀人的心境中,也才一再提醒我戰俘和我一樣,都是渴望情與愛的平凡人。

讀書心得真的好難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