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5月20日 星期一

小孩的名字叫睟盎

還沒把上環一日遊的日記寫出來,我又已經回到病房,期待什麼時候要吃中飯了。雖然《邪不壓正》裡說下賤的人才寫日記,但總覺得如果不把發生過的事、經過心上的感覺燙成字,就找不到它們存在的證明了,會心虛。這樣對歲月的處心積慮,也是種缺乏安全感的展現嗎?

----

蔡睟(ㄙㄨㄟˋ)盎(ㄤˋ),前北大校長蔡元培的女兒,偶然在香港新聞博覽館認識的名字。那是一段1999年拍攝的五四運動紀念短片,鏡頭裡訪問了幾位五四重要人物的後代和徒弟,佝僂著背走在復旦校園的蔡睟盎是其中一位。拍攝當年,她已是七十二歲的老奶奶,身材矮小的她坐在電腦桌前接受訪問,說著父親在世時耳提面命的教育理念,還有對莘莘學子的砥礪。

平時在書上看到都嫌無聊的姿勢份子救族救國式叨絮,從蔡睟盎口中徐徐吐出,竟變成一串潤澤飽滿的珠子,和他的溫文儒雅安好著。

睟盎這個名字,源起於《孟子》裡「睟面盎背」這個詞,這個成語在說一個人的道德滿載,讓人面容光澤、背脊飽滿(雖然背要怎麼滿,很難想像)。名字會影響一個人,這個道理在蔡睟盎的身上看到了最好的示範。

----

上環像一個說故事的螺旋。新聞博覽館、醫學博物館和孫中山紀念館由下而上的佇立在螺旋各處。醫學博物館的前身,是20世紀初時為了研究鼠疫而建的細菌研究所,紅磚綠蔭的坐落在曾經因鼠疫死傷慘烈的太平山下。這學期上了一堂公衛系的課,老師是位氣質迷人的女性,她謙恭有禮、關心公共議題,當學生問到她不熟悉的領域時,老師還會露出內疚的表情坦白,「這方面我不太懂哎....」,可愛極了。但在課堂上,不只一次見他滿面驕傲、自信100%的宣示,「公共衛生呢,對於一個社會真的是一個很重要、很重要、不可或缺的領域喔」。看著博物館介紹政府當年是如何從忽視、消極處理到積極面對香港鼠疫問題,我想,老師對於自身學系的驕傲,其實只是個再踏實不過的呼籲吧。

我喜歡知識從上課PPT躍上博物館展示板的熟悉,讓我再三確認上禮拜剛牛飲下的一百碗湯,不是只有水而已。知識是一位很難深交的朋友,一個疏忽就會失去聯絡,但若太緊密相處,又顯得侷促。考試是關於知識的大小紀念日,但我已經不只一次和他抱怨過,我們的感情,真的不該用有沒有費心幫他慶祝節日來計算。

----

安身在上環熟食中心二樓的瑞記三明治,是某次和R隨意滑google地圖發現的小店。上環之於R的住處,交通是不太方便的,R卻坦白曾好幾次一個人專程前來。

R也不是會對美食一頭熱的食客,我猜驅使R靠近的,應該是瑞記小小舖子裡,存留的太容易在香港街頭被忽略的不疾不徐吧。鋪子不大,座落在俗俗美食街的二樓一角,幾組鄉下辦桌的桌椅,綠色餐牌放在桌上有點黏膩。瑞記不太常出現在觀光客的必吃清單裡,所以客人也多是隨興所至。我們曾遇見一位西裝筆挺的洋人一手拿著Bloomberg,一手捏著蛋治;也曾遇見一群球友滿身大汗的吃著瑞記的招牌麵;或是一位妝容完好的姊姊,邊啜飲著樽裝奶茶邊滑手機。

名詞搭配一個以上的形容詞/副詞就不單純了,食物也是。鬆軟的蛋飽、滑嫩的牛肉、沁心的奶茶、鮮綠的蔥、飽滿的炒蛋,還有二十六度恆溫的熟食中心冷氣。我不會說什麼在瑞記三明治找到了自己,但坐在攤上看著人影與食物來去,那股契合讓人著迷。

----

港台票全部用完了,又多一個東西要懷念,很麻煩。喜歡每個坐在櫃檯地上,殷殷企盼候補回台的時光。


山上應該快下雨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