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10月5日 星期一

苗栗加里山:小心別踩樹的鼻子

苗栗加里山,位於南庄鄉東南邊、中級山、有一大片柳杉林、雲海很美、攀登時要手腳並用。以上是爬之前,在其他山友的心得和筆記中看到的加里山標籤。

下午四點多從台中北上,當車駛離國道一號開進山間,正好黃昏時分,橘紅色的夕陽像柔軟的麵團,被時間桿成薄薄一片,溫柔覆蓋在遠方的山頭,美得不像話。想起很多時候人們聊起國內旅遊,雲林和苗栗(或者還有桃園?)總像打躲避球分隊時被挑剩的孩子,大家訕笑完就把他們晾在一旁。但我覺得他們只是不適合這樣的遊戲而已。


抵達今晚下榻的南庄老街已是暮色,老街都和阿公阿嬤一樣早睡,除了零星幾戶人家坐在街邊烤肉,店家和住宅都掩上門休息了。隔天清晨六點多,在街邊的全家吃好早餐、買了午餐,便朝大坪登山口前進。一到登山口,才發現七點到的我們已算是後段班,路邊早就停滿一排車了,好不容易靠想像力拼湊出一個車位,便整裝出行。


早晨的加里山很涼爽,是穿上風衣仍能感受到涼意的溫度,但這樣的清爽在開爬五分鐘後,就被柳杉林裡一路向上的階梯給驅散了。爬山的前半個小時對我來說總是痛苦,或許是身體的記憶力不如他人,每次開爬都像是生平第一次爬山,每個上坡、每級階梯都得用盡全力,心想,是平時的運動量還不夠頻繁規律嗎?或真的只是身體都需要點時間適應與暖機。


起登的人工柳杉林


我們的路線是大坪登山口—>舊鐵道—>避難山屋—>加里山山頂—>杜鵑嶺—>大坪登山口,山友所謂的P型路線。在抵達避難山屋前,我跟R幾乎沒什麼說話,是因為四周安靜得很,也是因為單純的覺得不用說話。發現走在山林間的氛圍掌控者並非人類,而是身旁的林相、濕氣、溫度、動物的聲音以及我們還不知道的東西。在舊鐵道段一路上沒遇到其他人,每當停下腳步時,才會發現直到上一秒,整個林子都是我們登山杖、腳步和呼吸的聲音。


避難山屋很熱鬧,裏裏外外好幾組整裝待發的山友,有老有少。一路上五十歲到六十多歲(目測)的長輩都遇過,我跟R仗著年輕氣盛,超車了好幾組山友,甚至還在下山時遇見被我們超過車、仍在往上爬的老夫妻。關於年輕,是不戰而勝中最無解也最無聊的一題。從以前在飛機上被資深姐姐羨慕的說「年輕真好,看看滿臉的膠原蛋白」不知怎麼回應,到現在從長輩山友身邊快速通過時一句「年輕人體力好喔!」的打趣調侃。年輕不過是人生階段中的狀態之一,每個人都曾經歷,為什麼人們要在嚐過一個階段的甜頭、坐穩下一個階段的位置後,又對上一個狀態三心二意?每個階段都有它迷人的樣貌:年輕人身體好、青壯年心境沉穩、老年人泰然自若。若認真的老去,就能像玩貪食蛇一樣將所有豐盛一網打盡吧。不知道若有天向長輩說「好羨慕你閱歷廣博兒孫成群喔」,會不會被當成沒禮貌的小孩。


抱怨完那些也曾年輕的長輩,繼續爬山。


接近山頂的最後幾百公尺,是一路陡上的大岩石,出現了繩索給人們參考使用。適逢中秋連假,人多到爬爬停停,也開始揣想山頂上究竟會多熱鬧。


登頂,天氣和空氣都好,台灣海峽像一張深藍色色紙整齊貼在天邊,遠方的市區則成了一堆礫石散落在平地間,我看得入神,雲海和層巒疊嶂的綠色山頭都失了色。叔叔阿姨們登頂了很是開心,七嘴八舌的拿著不同款式的登頂牌拍照,還有阿伯扯開喉嚨大聲歌唱,唱的是民視的台歌《智慧的光》,但他只會一直重複第一句。


一些雲兒跟海

一些雲兒

深藍色色紙

回程雖逢正中午,但霧氣迷濛的像夕陽西落,秋天的蕭瑟滿溢。樹根佈滿路徑,我知道樹根很滑別去踩它,但偶爾不知道要怎麼落腳的時候,仍會把樹根當作把手或階梯使用,粗魯的踏著別人鼻子往下爬。R走在我身後,不時提醒我我走得太急躁了,他說山是大自然借給人們的舞台,靜下心找,一定有更優雅自在的步伐。我相信,但急切的心還在學習怎麼靜。


「🤫」

很喜歡過了杜鵑嶺的那一段。路徑穿梭在霧氣與樹林間,路標不太明顯,覺得每一次走對方向,都是絕對音感般的幸運(當然還有時不時打開GaiaGPS比對啦)。加里山很濕潤,路旁傾倒的樹都成了綠色的海,樹上鋪滿了綠色黃色橘色的植物,滿是生機。或許在植物界中,死亡並不是一件悲傷的事。


回到離登山口不遠的柳杉林,遇到好幾組老老少少正要往上,他們只打算走到舊鐵道段、做做森林浴,原來「爬完一座山」不是親近山的唯一目的。如果有天能成為一個不那麼急躁、不太在意成就感與失誤的人,那相信爬山也會是我要感謝的事情之一。


附上我們的GPS路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