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11月5日 星期二

這學期到精神科的病房、醫院和康復之家參訪了幾回,今天在康復之家和病友相處了些許時光。我努力回想曾經和如是氣質的人接觸的經驗,於是想起了舊電腦裡當初打好、卻遲遲不敢PO出的文章(因為當時覺得有損飛安形象(有形象?)終於可以PO了~~~~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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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北飛往雅加達的班機,氣流不是頂好,航程的最後一小時飛機不時明顯搖晃著,我坐在三號門jump seat上提醒愛喝水的印尼人,排隊等廁所之餘要小心亂流。

當經理廣播safety check,大家依照職責動線檢查乘客是否安坐、椅背豎直繫好安全帶時,我餘光瞥見前方有一位身材圓滾豐腴的印尼女孩(年紀應不超過三十)站在走道上,筆直堅定的朝機頭前進。

第一個念頭猜想,她是要換去前面一點的位置,想待會能早點下機嗎?剛好此時我已檢查完畢,便跟上她。眼看女孩越過三號門、繼續往經濟艙前排走才發現不對勁,便快步追上她並拍拍她的肩,沒想到她毫無反應,繼續心無旁騖的往前,於是我試圖雙手從後攬住她雙臂,卻被大力甩開。

「幹,她該不會是想衝進駕駛艙。我一定要攔住他。」是心中奔騰的第一個想法。於是我拋棄一切儀態和會被客訴的顧慮,從後頭用力抓住她雙手,試圖拖延她往前的時間,並呼叫同事前來幫忙。

最後是商務艙姐姐發現了孤立無援的我,女孩此時在一號門邊停下了腳步,一臉漠然的朝機門凝視著。有兩位印尼男生上前幫忙,他們用印尼話告訴她我們就要回到雅加達了、快跟我們一起回到位置上坐好等好言相勸的字句,但女孩始終面無表情的站著,手裏緊緊抱著她唯一一件行李,和尚未拆封的機上毛毯。最後,終於在飛機放輪前把她安置到座位,結束這場虛驚。

送客時我和剛才協助我們的其中一位男生對話,才知道原來那位女孩是單獨搭機,他們是在機場check in時,被女孩的雇主臨時拜託,請她們在機上照顧她。男生還說女孩的雇主告訴他們這位女孩身體出了問題、工作時情緒不太穩定,所以才被公司遣返回印尼。

下降的時候,我坐在jump seat上想著眼前所謂「腦筋正常」的人們,想起那些因遭受身心創傷,從此發瘋失序的肉體。曾聽過一種浪漫的說法(文組的浪漫?),它說人們會「瘋了」「變神經病」,是身體意識到這個世界太危險,才以「發瘋的」防衛機制保護被世界弄傷的靈魂。

失序的世界、自相殘殺的人類、攀附在彼此情緒下苟活的我和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