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

這學期到精神科的病房、醫院和康復之家參訪了幾回，今天在康復之家和病友相處了些許時光。我努力回想曾經和如是氣質的人接觸的經驗，於是想起了舊電腦裡當初打好、卻遲遲不敢PO出的文章（因為當時覺得有損飛安形象（有形象？）終於可以PO了～～～～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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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北飛往雅加達的班機，氣流不是頂好，航程的最後一小時飛機不時明顯搖晃著，我坐在三號門jump seat上提醒愛喝水的印尼人，排隊等廁所之餘要小心亂流。

當經理廣播safety check，大家依照職責動線檢查乘客是否安坐、椅背豎直繫好安全帶時，我餘光瞥見前方有一位身材圓滾豐腴的印尼女孩（年紀應不超過三十）站在走道上，筆直堅定的朝機頭前進。

第一個念頭猜想，她是要換去前面一點的位置，想待會能早點下機嗎？剛好此時我已檢查完畢，便跟上她。眼看女孩越過三號門、繼續往經濟艙前排走才發現不對勁，便快步追上她並拍拍她的肩，沒想到她毫無反應，繼續心無旁騖的往前，於是我試圖雙手從後攬住她雙臂，卻被大力甩開。

「幹，她該不會是想衝進駕駛艙。我一定要攔住他。」是心中奔騰的第一個想法。於是我拋棄一切儀態和會被客訴的顧慮，從後頭用力抓住她雙手，試圖拖延她往前的時間，並呼叫同事前來幫忙。

最後是商務艙姐姐發現了孤立無援的我，女孩此時在一號門邊停下了腳步，一臉漠然的朝機門凝視著。有兩位印尼男生上前幫忙，他們用印尼話告訴她我們就要回到雅加達了、快跟我們一起回到位置上坐好等好言相勸的字句，但女孩始終面無表情的站著，手裏緊緊抱著她唯一一件行李，和尚未拆封的機上毛毯。最後，終於在飛機放輪前把她安置到座位，結束這場虛驚。

送客時我和剛才協助我們的其中一位男生對話，才知道原來那位女孩是單獨搭機，他們是在機場check in時，被女孩的雇主臨時拜託，請她們在機上照顧她。男生還說女孩的雇主告訴他們這位女孩身體出了問題、工作時情緒不太穩定，所以才被公司遣返回印尼。

下降的時候，我坐在jump seat上想著眼前所謂「腦筋正常」的人們，想起那些因遭受身心創傷，從此發瘋失序的肉體。曾聽過一種浪漫的說法（文組的浪漫？），它說人們會「瘋了」「變神經病」，是身體意識到這個世界太危險，才以「發瘋的」防衛機制保護被世界弄傷的靈魂。

失序的世界、自相殘殺的人類、攀附在彼此情緒下苟活的我和你。

一本教人怎麼玩彈珠的書

有時候會突然開始回想，自己是怎麼成為現在的模樣？如果腦中有個勤奮的小人，啪嗒啪嗒的為我每分每秒遭遇的人事時地物註記時間軸，那那些時刻，應該就是要拿起黃色螢光筆慎重畫下的小點點吧。

空服員這個職業深深影響了我，本以為只是過過水賺個學費的三年，卻不知不覺編織出一條縝密柔軟的綿被，把一路上習得的溫柔，用力塞進心窩保溫。

「大哥，要不要喝點東西，礦泉水還是咖啡？」那是頭幾次當2R到商務艙廚房地面準備時，聽到經理和機務大哥的招呼。從飛機在停機坪就位到客人踏進客艙那刻之間，客艙內、飛機邊會經歷一陣萬馬奔騰的事前作業：地勤來往於登機門與客艙間，不停聯繫著航班資訊與文件、教官（機師）要確認航空器的性能是否正常、空廚把餐車和備品（衛生紙、餅乾、購物袋、桌布、玩具等等雜物）就位、機務確保飛機上一切機械運作合宜，還有敏捷迅速的清潔班，在最短時間內把幾百個凌亂的座位回歸整潔，除此之外，還有更多我不了解的專業人員，在同一時間揮汗著。

起先總覺得我們乖乖在自己位置上做好本分就好，其他人的工作之於我是何其陌生，除了和在走道中央吸地板的大哥說聲不好意思借過一下之外，還真不知道有什麼互動的必要與機會。

所以那次聽到經理拿著剛煮好的黑咖啡、笑盈盈問候機務大哥時，我心裡的第一個想法是「做經理的就是要到處討好人嗎，好累喔。」但後來又目睹了幾次不同位經理，對不同職務別的同仁給予的茶水問候後，我開始在心中重新排列組合自己在這個職位、甚至在這個社會上，我之於他人的角色與可能。

原來釋出善意也是需要練習的，要儲備不被領情或會錯意的勇氣，和學習如何不著痕跡的，給予當事人一個擁抱（儘管還是無法想像真正的擁抱機務大哥）。

我偷偷觀察起同事們和其他同仁互動的樣子，開始嘗試用「要不要先喝杯水」和點餐大哥/大姊開啟話題、把從G2 compartment滿出來的老楊方塊酥，塞給沒時間吃午餐的清潔哥哥姊姊、地停時順手把自己附近的位子整理乾淨，和在推餐車經過隨機機務大哥身邊時，阿撒力的問他可樂要不要直接拿一瓶。

曾和R讚嘆著公司裡大半的同事，都是我遠不能企及的善良之人，離職時R給我的信裡，是這麼提醒的，

「你說在滑航邂逅的人們有80%都很好，不知如果用同一把隱形的篩子篩過世界，又會留下多少好人呢？我們像被上帝隨機撒下的一把彈珠，彈珠裡頭卻又藏著各自的磁鐵，悄悄改變一切的排列組合；我們似乎在意志和隨和之間，不停尋索安然自處的平衡點。離開滑航、回到校園，甚至以後去到更遠的地方時，希望你的小磁鐵和細膩眼鏡成為你的吉祥物，好的壞的，都是收藏。」

在空中搜集到的一百種身而為人的方法，是一本睡前拿來靜靜溫習的小書；而生活中的每一個白天，都是一張新的圖畫紙，誠實記錄每顆彈珠與我的碰撞軌跡，不管圓滑或崎嶇，儘管圓滑、儘管崎嶇。別陷入書中世界了，就抬起頭、盡情碰撞吧，而那些你捧在懷裡呵護回味的，則是不會消失的動能。（二類組人勿戰）

六坪半的套房

(打這篇心得的時候腦裡一直竄出盧廣仲的一坪半，可以搭配使用ㄛ)

考完試的這天，感謝佩的好手氣，讓我們萬中選一抽中了IKEA快閃旅店的一夜免費住宿。傍晚五點下課，一群人浩浩蕩蕩從學校大包小包的前往。

是九月初一個假日，在臉書推薦廣告中看到快閃旅店訊息，當下大家立刻興沖沖的報了名，但心底都不覺得真的會抽到我們。IKEA租下了中山區一間小飯店的幾個樓層，依不同主題，把九間房間設計成九種不同風格的樣子。有低調雅痞的風格男房、粉紅色調的新婚夫妻房、牆壁釘了貓跳台的寵物房間，每個房間都像一個隱身在城市裡、微微發光的螢火蟲，安心停在水邊休息。

我們入住的是新鮮人四人房，設計風格是一群剛出社會、一起租房子生活的年輕人們。房間主要的擺設有兩套上下舖、一牆的櫃子、一張大工作桌和小小的乾式流理台，六坪半的套房。逛過好幾次IKEA，偶爾會在流連於展場的展示間時，閃過「真的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裡有多好」的念頭，沒想到今天真的實現了！（好ㄙㄨㄥˊ喔）

臥室的部分

入住須知～

霸道的首選ㄌ下面這張繽紛的床

書桌區一隅

每間房的門牌都是根據主題設計，這是貓貓房間的門牌

室內設計真是神奇的東西，明明這個空間幾個月前還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小賓館，擺設中庸、了無新意，純粹是個睡覺的場所，不太會成為旅行中難忘的地方。但從傍晚check in進房間後，心中卻開始偷懶了起來，「好想一直賴在房間裡喔～」，連夜市都懶得去了。

七點多逛完二樓的展示間，走到十多分鐘路程外的寧夏夜市吃晚餐。想不起來上次來寧夏夜市是跟誰、什麼時候了，但當時的夜市應該還沒那麼多外國遊客、地上的垃圾也還沒被撿起來。偶爾去台灣觀光景點時，都會像在台下看幼稚園小朋友跳舞的老師一樣窮緊張，深怕他們吃到沒有想像中好吃的名產、擔心衛生環境讓觀光客皺眉失望。所以當坐在馥陽水餃店，聽到操著港式普通話點餐的阿姨，疑惑的問老闆大陸妹是什麼菜時，我也緊張兮兮的拿起手機google著答案（可是沒找到）。

雙雙買了豆花回飯店，心滿意足。很喜歡走進旅店時，撲鼻而來的IKEA味，雖然沒細究過這種味道是不是只是石化工業的代謝物，但這樣的清香讓人感到安心。

掐指一算，從高中畢業上大學開始到今天，我的外宿生活也來到第十年了，但今晚的女生宿舍卻雀躍的像第一次外宿。四人房只有一間浴室，我們排隊洗澡，其他人乖乖坐在大桌子前寫教師節卡片、吃豆花聊天。是長很大之後，才發現大桌子之於一群人的重要：圖書館討論室的方桌、塘尾道87號賭博/用餐兩相宜的茶几，還有350飛機G3的中島，人們圍著這些有圓有方的家俱，或交流或安靜，以有形的陪伴或無聲的交談，勾勒出彼此間的弧線。

我只想問為什麼這個勾勾自己買回家用很容易就掉

因為才剛考完期中考、課又上了一整天，大家前一天都沒睡飽，於是等所有人都洗完澡就爬上床熄了燈，但又忍不住你一言我一句的聊到了深夜，像是小學畢業旅行般捨不得睡。窩在香香的被子裡聊了好多，沒法抽絲剝繭出究竟都說些什麼了，但話語像是細細軟軟的羊毛，在黑夜中被小天使戳成了五個可愛的羊毛氈別針。

大家總笑說以後畢業再聚首時，對於這段求學的記憶，首個奔上腦門的畫面，會是某次重要會議時，因為遲到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方。而今天這晚過後，彼此心上又多了能叨叨絮絮的回憶，它們藏在寬廣的白色桌子上、繽紛的彩色被單裡、暖黃的床頭燈上，和沒有寫好的生日卡片裡。

早起上早八

廣西憑祥友誼關

從廣州往南寧的高鐵上，鄰座的阿姨分外熱情，不時和我們攀談。當詢問阿姨有沒有去過憑祥時，阿姨理所當然的點點頭，說之前1979年中越戰爭時曾在邊境駐紮了把個月，退伍後還和部隊的一班老戰友租了遊覽車、辦了同學會，把憑祥周邊轉了一回，舊地重遊。

我們按捺著遇見老兵的驚訝，想多問些七九年的故事。但比起講古，阿姨更熱衷於炫耀當時同學會包車多划算、去了什麼景點，以及廣西山水的美不勝收。好像當初那年在憑祥所發生的，只是場無足輕重的郊遊。

友誼關是中國與越南的邊境關口之一，從西漢開始便是重要的邊防要隘。這個關口曾參與了幾次重要的歷史事件：清代法軍與清軍在此短兵相接、孫中山與黃興率領的其中一次反清起義，還有日軍也曾短暫佔領這裡。

茄子～～～～～～～

友誼關本關

美美的法式樓

阿北我拍的還行嗎

隨著時光的推移，槍砲聲變成遊人的歡騰；而昔日的戰場，也成了計程車司機和行李搬運工的兵家必爭之地。當我們一下計程車，戴著白帽子的越南阿姨殷勤靠近，指著後車廂問有沒有行李要搬忙搬運。原來友誼關是散客出入境中國的熱點之一，從下車這側走到過關處，是一條遮陰不多的七百公尺緩坡，不論行李多寡、一律步行，因此當挑夫搬行李，在這炎炎夏日也成了商機。

我們趕在人潮聚集前先買票入園：全票42元、學生票21元。但港台澳同胞因為景區同為軍事重地的關係，一切爬到制高點的區域都禁止通行，但許多歷史文物都座落在這些區域裡，因此R對於花了42元，卻只能在廣場拍照感到十分不平。

乖巧排隊等入園的阿姨阿北

恰巧碰到兩台遊覽車的旅遊團阿北阿姨下車，他們被領隊怒吼要求在閘門前排好隊，等到閘門開啟才能進去。領隊拿著V8站在隊伍最前面，為阿北阿姨紀錄入閘的英姿，而每位長輩經過鏡頭時，也都興高采烈的比歡呼比Ya，好不快樂。很喜歡看長輩旅行團出遊，雖然他們總是走馬看花、對所到之處的歷史文化不太在乎，在俗氣的牌子下拍下俗氣的照片。但這些不也是讓他們富樂的原因嗎？

西瓜甜不甜

我們沒有越南簽證、這裡也無法辦理落地簽，因此沒能挑戰越南一日遊，只能趴在欄杆上眺望越南了。還沒喝到越南咖啡啊。

在涼亭乘涼時，遇見一位獨自旅行的北北。北北一身輕裝，從背包中拿出用英文作業本充當的筆記本和筆，煞有其事的寫下標題：廣西憑祥友誼關，並即興創作了一首七言絕句。不知道北北是不是和高鐵上的阿姨一樣，曾在這裡度過了烽火的青春，或是老來雅緻，正在「享受吧！一個人的旅行」。

寫詩的阿北

確定我們逛完42元門票所能的最大價值後，便招了台滴返回憑祥市區。

註：網傳若你是純粹要過關進出中國的，可以不用買景區門票直接進去，建議港澳台人們可以從這裡進出越南時順便走馬看花友誼關，就不用像我們一樣，花錢買票卻什麼也看不到了ＱＱ

廣西憑祥浦寨：中越貿易的眼睛

一早從崇左坐客運出發前往憑祥，天氣很好。兩地距離七十公里餘，一個多小時就抵達憑祥市區。憑祥是這方圓百里內最接近中越邊境的市鎮，比我想像的遠遠繁榮：飯店、銀行、餐館、學校、咖啡廳甚至速食店一應俱全，舊城區的外圍還有好幾處建材嶄新的電梯大廈。如果一輩子都待在這裡，也能過得舒適吧。想起在廣西的首府南寧時，我曾問計程車阿北有沒有去過憑祥，阿北以「我這一輩子都沒出過南寧喔！」一句，爽朗的回答。

憑祥市區一景

憑祥市區兩景 在橋邊看電視的阿北阿姨

憑祥市區三景 在公園學習的小妹

抵達憑祥時大概早上十一點出頭，我們直接打了滴繼續朝邊界的浦寨邊境貿易區前進。在網路上搜尋過好幾回浦寨這關鍵字，獲得的訊息雜亂：物美價廉的嫖妓心得、看起來俗俗的紅木商城、穿越邊境兩地的貨櫃車照片。隨著車子經過浦寨海關檢查哨，我開始懷疑這裏到底是不是歡迎背著單眼、戴美國運動品牌帽的遊客蒞臨的地方。

司機放我們在一條零散著攤販的路旁下車，他伸手指了指路的盡頭，說再往前走就是國門了。正值中午豔陽，我們湊在一個攤子邊，看越南阿姨熟練的為手裡的小食調味，我看到碗裡有兩顆蛋，小小鴉黑色的身體蜷曲在塑膠碗裡。越南人的攤子很好辨認，基本單位都是一個小凳子、兩個圓圓扁扁盛滿農產品的扁擔，和一位戴著傳統越南帽子的女性。

包得不怕曬的越南姊姊

越南姐姐的小吃攤 正在烹製鴉仔蛋

浦寨街景

我們沿著街遊走，卻遲遲沒見到想像中的所謂異國風情。才意識到自己的邊境經驗裡，悠閒與興致從來都不在選項裡：香港上水與深圳遙相對望的生鏽鐵絲網、南北韓間軍備整肅的三十八度線、楊猛筆下丹東（與北韓相接的中國市鎮）的苦澀，還有總以治安惡劣聞名的新馬邊境JB。雖然邊界是一條再人工不過的線段，但這條無形的線彷彿有種氣味，再怎麼調整呼吸，都還是惹的鼻子一股嗆。

地圖上標記的大飯店、酒店或餐館，多只剩下空屋和招牌，我們費了好一番勁才尋得一處有空調、有桌椅的越南河粉餐館。路旁的介紹牌子寫著浦寨邊貿區起始於西元1992年，設有三間大型商貿城、2000多間商業店面，常住人口4000人，每天有5000人來往此地進行貿易。看來這些數據被年月篩去不少，走在路上偶見與我們一樣張頭探腦的遊客，但大多都是生意清淡、亮著肚皮（因為熱）等客人上門的禮品店老闆們。

浦寨街景 最熱鬧的一條街

街角內的肉市場

浦寨街景 很多提供休息或住宿的地方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

禮品店的商品千篇一律：木製藝術品、橡膠拖鞋、越南咖啡粉、賣相不太可口的越南糖果餅乾，還有畫了越南風情的扇子帽子等生活用品。想起有次在飛機上遇見一位剛上線的越南妹妹，他熱情的準備了一打越南紀念品在包包裡，只要是與他第一次共事的同事，都能得到以友誼為名的小小紀念品。我拿到的是一個木製的越南帽子鑰匙圈，沒幾天就粗糙的壞了。但我仍然記得妹妹從肩包裡撈出鑰匙圈的雀躍，「姐姐，我只給我喜歡的人喔。」他如是告訴我，笑得燦爛。

一間禮品店親人的貓貓

國門前長長的貨櫃車依序排隊等著出關，在這裡出入境的貨物以水果為主，從越南進口中國的有榴槤、山竹、紅毛丹、火龍果、西瓜和香蕉；而中國出口的是蘋果、葡萄、洋蔥和大蒜。想起前天在南寧一斤只要六元人民幣的山竹，那是我吃過最甜、果肉最乾淨白嫩的山竹了。（數不清在印尼買的山竹，有幾分之幾是因為熟爛或長蟲而丟掉了）

山的那邊就是越南嚕

排隊出關的貨櫃車

中國國門

排隊出關中 裏頭裝的是什麼東西呢

國際貿易是現代便利生活不可或缺的一環，當我在CitySuper買下一串山東大蒜、一盒希臘草莓和一袋泰國米時，它們是如此完美乾淨，運送過程中的灰和汗水，也早已稀釋在價格和超市空調裡了。當站在國門前吸著貨櫃大車輪滾起的沙塵時，是它們提醒了我日常生活中每次的舒適和爽快，都是從某個塵土中的關口開始的。

接著，我們繼續打滴前往相距不遠的友誼關景區，欲言又止的告別了浦寨。

人之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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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日早上十點多的公車，正值上班時間，篩去了大半青壯年乘客，公車上多是讓我在心底吶喊「你們上下車一定要扶好啊啊啊」的長者，和年輕婦人拉著幼兒的組合。

我站在一對母子前，媽媽年紀與我相仿，穿著熱褲畫了眼影，長髮梳成一個好看的馬尾，為了節省粥少僧多的博愛座座位，讓兒子坐在自己膝上，兒子小小隻皮膚黑溜溜的，眼睛又大又亮的轉著，像一隻小猴子。我偷聽了媽媽與鄰座的奶奶閒聊，說到小猴才剛滿一歲六個月。小猴活潑好動，偶爾向前想拉我的手，偶爾對著上車的男生（們）開口叫爸爸（小猴每認一次爸爸，媽媽就會在他耳邊循循善誘的說，這不是把拔，我們家的把拔在上班）。

曾聽過一位母親的自白，她說生性內向的她當媽後最不能習慣的，就是要因為幼兒的可愛，被迫和上前把玩兒子女兒的陌生人寒暄交談，雖然看不太出來這位母親是活潑或者內向，但好吧內向的是我啦，我只敢用餘光欣賞這對母子的相處，笑著聆聽媽媽和孩子說的每句話。

一歲多的孩子聽得懂多少人話呢？但這位媽媽一路上不斷對小猴說著話：「你看這條路上最多樹了，樹是綠綠的」、「在公車上講話要小小聲的喔，馬麻聽得見就可以了」、「你看旁邊的小姊姊好棒乖乖坐著，我們也跟他一樣好不好？」；媽媽也留意著小猴對世界的好奇是不是影響了旁人，站在小猴前的我，也得到了幾次被觸摸後媽媽道歉的苦笑。雖然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幼兒充其量還是個小獸，但我彷彿已經能想像他長大成人，變成一個溫柔少年的模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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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麽溫柔的母親，體貼、溫柔、細心。但為什麼下了車後，我想念起的卻是一部描述人性赤裸荒涼的中國電影<天註定>？我是多麽眷戀飛機上如同這位母親般細膩善良的好人，但卻也對粗獷灑脫的人格念念不忘。這是矛盾的嗎？還是是因為我潛意識渴望人類最初的性格，就能一五一十的和這位母親一樣？

還沒搞懂。

小孩的名字叫睟盎

還沒把上環一日遊的日記寫出來，我又已經回到病房，期待什麼時候要吃中飯了。雖然《邪不壓正》裡說下賤的人才寫日記，但總覺得如果不把發生過的事、經過心上的感覺燙成字，就找不到它們存在的證明了，會心虛。這樣對歲月的處心積慮，也是種缺乏安全感的展現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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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睟（ㄙㄨㄟˋ）盎（ㄤˋ），前北大校長蔡元培的女兒，偶然在香港新聞博覽館認識的名字。那是一段1999年拍攝的五四運動紀念短片，鏡頭裡訪問了幾位五四重要人物的後代和徒弟，佝僂著背走在復旦校園的蔡睟盎是其中一位。拍攝當年，她已是七十二歲的老奶奶，身材矮小的她坐在電腦桌前接受訪問，說著父親在世時耳提面命的教育理念，還有對莘莘學子的砥礪。

平時在書上看到都嫌無聊的姿勢份子救族救國式叨絮，從蔡睟盎口中徐徐吐出，竟變成一串潤澤飽滿的珠子，和他的溫文儒雅安好著。

睟盎這個名字，源起於《孟子》裡「睟面盎背」這個詞，這個成語在說一個人的道德滿載，讓人面容光澤、背脊飽滿(雖然背要怎麼滿，很難想像）。名字會影響一個人，這個道理在蔡睟盎的身上看到了最好的示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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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環像一個說故事的螺旋。新聞博覽館、醫學博物館和孫中山紀念館由下而上的佇立在螺旋各處。醫學博物館的前身，是20世紀初時為了研究鼠疫而建的細菌研究所，紅磚綠蔭的坐落在曾經因鼠疫死傷慘烈的太平山下。這學期上了一堂公衛系的課，老師是位氣質迷人的女性，她謙恭有禮、關心公共議題，當學生問到她不熟悉的領域時，老師還會露出內疚的表情坦白，「這方面我不太懂哎....」，可愛極了。但在課堂上，不只一次見他滿面驕傲、自信100%的宣示，「公共衛生呢，對於一個社會真的是一個很重要、很重要、不可或缺的領域喔」。看著博物館介紹政府當年是如何從忽視、消極處理到積極面對香港鼠疫問題，我想，老師對於自身學系的驕傲，其實只是個再踏實不過的呼籲吧。

我喜歡知識從上課PPT躍上博物館展示板的熟悉，讓我再三確認上禮拜剛牛飲下的一百碗湯，不是只有水而已。知識是一位很難深交的朋友，一個疏忽就會失去聯絡，但若太緊密相處，又顯得侷促。考試是關於知識的大小紀念日，但我已經不只一次和他抱怨過，我們的感情，真的不該用有沒有費心幫他慶祝節日來計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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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身在上環熟食中心二樓的瑞記三明治，是某次和R隨意滑google地圖發現的小店。上環之於R的住處，交通是不太方便的，R卻坦白曾好幾次一個人專程前來。

R也不是會對美食一頭熱的食客，我猜驅使R靠近的，應該是瑞記小小舖子裡，存留的太容易在香港街頭被忽略的不疾不徐吧。鋪子不大，座落在俗俗美食街的二樓一角，幾組鄉下辦桌的桌椅，綠色餐牌放在桌上有點黏膩。瑞記不太常出現在觀光客的必吃清單裡，所以客人也多是隨興所至。我們曾遇見一位西裝筆挺的洋人一手拿著Bloomberg，一手捏著蛋治；也曾遇見一群球友滿身大汗的吃著瑞記的招牌麵；或是一位妝容完好的姊姊，邊啜飲著樽裝奶茶邊滑手機。

名詞搭配一個以上的形容詞/副詞就不單純了，食物也是。鬆軟的蛋飽、滑嫩的牛肉、沁心的奶茶、鮮綠的蔥、飽滿的炒蛋，還有二十六度恆溫的熟食中心冷氣。我不會說什麼在瑞記三明治找到了自己，但坐在攤上看著人影與食物來去，那股契合讓人著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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港台票全部用完了，又多一個東西要懷念，很麻煩。喜歡每個坐在櫃檯地上，殷殷企盼候補回台的時光。

山上應該快下雨嚕

貓貓

玳瑁/
前同事W私訊我，問了些辦理離職的注意事項，他說他在看完今年的健檢報告後，終於下定決心要離職了。去年的最後幾趟飛行還有遇到他，330飛機，地停時間莫名充裕，我們還站在三號門聊了好些話。舊事講久就爛了，所以我很少和人提起，我想起過往的頻率遠比你們所想像的還要常呀。

三花/
現在的生活是兩個手心捧成碗的形狀，好的不好的都由自己製造、承接然後消磨。所以我為日子編織了幾處小網：早睡早起、運動、聊天、摸貓、喝水、泰文、日記、寫信。網子不堅固但也算舒適彈性，只要沒有太大的動盪，網子把外面的事物篩了、一切就不是那麼急了。

賓士/
今天的老師一頭俐落短髮，知識信手捻來從古貫今，長大了之後才理解見賢思齊這個道理。但關於活用知識，我仍笨拙的總是偷懶，覺得痛苦。

牛咪/
那天搭J的飛機，我和Ｊ說最想念的是工作中遇見熱心體貼的同事，才剛被2LK完(開玩笑的)的Ｊ張大了嘴不太相信。雖然在廚房裡經歷的尷尬與無所適從不算少，但被真心相待過的受寵若驚，是永遠不會消逝的，更是對這骯髒世界最純粹的抗體。(有次走在路上，想起啟容大哥自己on兩段du，讓大家有多一點時間輪休，我一個人就這麼邊走邊傻笑了起來）

小橘/
「開心、心中沒有彆扭、沒有什麼威脅、說什麼笑什麼」是紀錄片被遺忘的時光預告片中一位爺爺對人生的期許(或感想），十年前看的電影，爺爺的聲音偶爾都會飄回耳裡，這句真的很不容易ㄟ。

這些日子來，我聽的新青年理髮廳

從公司到機場的路不消十分鐘，要離職的半年前因為第三航廈工程影響，路程又比原本的直線距離再多繞了幾公里。而這段不算上班卻也還沒下班的青黃不接，最需要幾首歌安撫人心。

我常眼神空白的望向窗外，心中縈繞幾個念頭，「媽啊天還沒亮我就坐在這裡我到底是怎麼起床的」、「槓超久沒打7383L，報紙是我要排還是3RA排？到底什麼時候公司才要把3L的loading分攤一下」，或是想從身旁同事喝咖啡或滑手機的舉手投足，算命似猜測誰比較好相處、誰有點Ｋ。而自從認識新青年理髮廳後，他們的歌總能讓我暫停這些臆想，安靜的聽。

會認識新青年理髮廳這個團體，是有次突然想聽安妮朵拉的<我的志願>偶然發現的。在youtube上搜尋歌名，卻跳出了新青年版本的<我的志願>，純屬好奇按進影片聽，卻止不著驚艷的一首聽過一首。他們的歌沒有高超的唱功、沒有美麗的詞曲，編曲多只是一把吉他、一支口風琴，粵語發音還常常被底下留言批評太多懶音，但我卻對他們質樸的創作深深著迷，直到今天。

<隨風>

這首歌描述了地鐵上發生的小事。

有位少年在西鐵綫上，先後遇見兩位伯伯與他搭話。第一位伯伯問少年幾歲呀？書讀完了沒？少年搔搔頭不好意思的說，我早就成年了。接著伯伯打開了話匣子，感嘆的憶起當年。伯伯說以前大家都好窮啊，連書都讀不起；現在年輕人多幸福，什麼都不缺，卻總愛嫌東嫌西，要是哪天打仗，一定很快就撐不下去了。

第一位伯伯下車後，第二位伯伯問少年下一站是什麼？少年回下一站是柯士甸喔，並反問伯伯要去哪裡。伯伯說他住剛剛就要轉車才到得了的柴灣啦。少年驚訝的叫喊「啊！你坐過站了！」怎知伯伯笑呵呵的說沒事沒事，反正今天沒什麼要緊事，等下坐到終點站再繞回來吧，隨風飄到哪裡就哪裡，反正今天不太累。

平凡無奇的兩個寒暄，卻被新青年串成一曲大智若愚的人生哲學，你輕易的就能朗朗上口，但歌中蘊含的哲理，卻像春天大金鐘山上的微風，要細心安靜的感受，才能領略它的氣味。

最喜歡和R等地鐵時，找一塊有西鐵綫的地圖看板，手指著故事裡的地鐵路線，隨風隨風的唱，仿佛等會兒我們也將遇見一位伯伯，笑看困在身心裡動彈不得、年輕的我們。

我們都遠遠不及伯伯的豁達，這首歌卻像一本讓人不會生厭的勵志書，我甘願捧著閱讀一遍又一遍，在陽光灑落一地的車窗邊（是不是只有東鐵照得到太陽？)。

隨風 飄到那裡就那裡 反正今天都不太累 

隨風 飄到那裡就那裡 今朝有酒今朝醉 

隨風 飄到那裡就那裡 忘掉今天幾多歲 

隨風 飄到那裡就那裡 有天總要乘風歸去

<24>

聽到這首歌時，早已過了二十四歲好一陣。那是進公司一年多，離合約到期不上不下的時候。飛了一半、還有一半，這樣又近又遠的距離，讓人挫敗。「其實......真的很不開心的話，也可以不用等到三年做完才離開呀。」是體貼的R當時給我的安慰。遇見讓人灰心的同事，總覺得自己與那環境格格不入，「我是不是真的很怪？」是洗澡時最常思考的問題，儘管我從來都知道答案。

直到遇見二十四。在youtube上的MV，是簡單的全黑反白歌詞字幕，但也因為這簡潔的設計，更讓人能心無旁騖的咀嚼每字每句。這首歌是一位剛出社會幾年的二十四歲青年，對自己的提醒與呼喊。坊間絕對不缺這種不忘初衷的勵志歌，但不同於「勢在必行」「再出發」電光火石的爆發力（如同國中考游泳時，蹬牆的那股力終究只能陪你加速五秒），二十四像一位安靜溫馴的朋友，陪你促膝長談從前與現在的種種。

「欸，你找到想要的生活了嗎？」

「你現在坐在jump seat上，從小小圓圓的窗戶看著離地面越來越遠，還有心砰砰跳的感覺嗎？」

「小時候說要拿諾貝爾文學獎，你現在還有在寫文章嗎？」

「你看，人們在這世上制定了好多的規則，但為什麼沒有一個是規定人要隨著熱情過活呢？」

「儘管已經二十四歲了，但我還是喜歡天真、喜歡簡單、喜歡笑。嘿，你也是嗎？」

二十四的每一句歌詞，是肯定句、卻也跟著一個問號，那是最溫柔的激問，什麼時候回答都不嫌晚的懸問。

讓我一聽再聽的還有<我的志願> <敢動> <總有陽光空氣> <再見我的poly> <離開一個地方> <生活還欠你什麼> <給傷心>和幾首一時想不起來的好歌，每一首都影響了多多少少的我。呀，但對於聽歌的人來說，哪一首歌不會在心上發酵呢？但我會為新青年理髮廳大張旗鼓寫一篇文，而不是手機播放歌單裡的其他演唱者，已足夠想像他們對我的舉足輕重了。

新青年理髮廳，這兩年來謝啦！祝你們繼續穩步的走、快樂的唱。

p.s.也喜歡他們每首歌的詞、曲、編曲人，都整齊的打著：新青年理髮廳。好像對他們來說，個人的名利遠輕於團隊的戮力齊心。

嶺南的沙漏：碉樓裡沒有刁民

時至今日，還是常常想起在開平的那幾個日子，R說他也是。

赤坎鎮因為政府徵收要改建遊樂園區，整個鎮幾乎空了。我們住的客棧是鎮上方圓幾里少數營業的店面，客棧的老闆娘一手幫坐在學步車上的男娃餵飯，另一手遞上兩支自行車鑰匙：接駁車啥子都沒了，騎車去看碉樓吧，單程十公里罷。(關於被政府清空的古鎮，可以看一年前寫的這篇 嶺南的沙漏：赤坎古鎮篇 )

對中國市郊的想象來自幾部電影：讓子彈飛、天註定、驢得水、心迷宮。都是那些不想去遠方卻又急著逃離現實的假日，趴在南崁租屋處的床上，一個個用滑鼠點開的農村光景。這幾部電影的畫面多是蕭瑟，土黃色的樓、蒼茫茫的天，還有用槍桿子也止不住的人性。

開平碉樓是被列為聯合國世界遺產的珍貴古蹟，碉樓為明清時期遠洋致富的華人回鄉建造的樓房，當時鄉野間土匪遍佈，住民為了保護財產與人身安全，便在碉樓增加了易守難攻的設計，近百年過去，它成了開平田野間極具特色的灰白色土樓。

從碉樓屋頂眺望

在開平近郊遊蕩的三天，沒遇見幾個觀光客，就連整治得有模有樣的馬降樓碉樓群，偌大的觀光園區幾十棟碉樓，都是我和R兩人獨自安靜的逛完的。「如果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發現的吧」的念頭，隨著單車後輪的泥沙拍打在心上。這樣的孤寂感讓人無法招架，也唯有這個時候才再次被提醒，不是每份孤獨都能以名詞加S稀釋的。（離開開平一年後，有次和R在香港爬山迷了路，天黑了仍在山上繞，這份孤獨再次找上我，而我仍未找出安撫它的方法）

兩個觀光客在開平鄉間騎自行車，現在回想起仍覺得突兀。但若要理解一個地方，成為異己卻是唯一解吧。赤坎鎮上死不讓政府徵收房子的糖水店阿姨英姐、金髮碧眼走入台灣東部的傳教士、五月花號上磨刀霍霍的清教徒（偶沒有惡意ㄉ）。唯有跳脫或跳進，才能用那雙陌生毫無包袱的雙眼，無畏的直視一切。

冬日的陽光讓開平這位寡言的村婦，在我們眼前褪下厚重棉衣。待在當地的第二個整天，我們繞去釘子戶英姐口中嗤之以鼻的德業花園一探究竟。英姐說鎮上所有住民都被安置在那個「花園」了，連大眾點評上幾個膾炙人口的美食小店，也在那租了攤位繼續做生意。

激動的心、顫抖的手，領導我敬你這杯酒

德業花園距離鎮上三公里餘，是一處在國道旁築起的組合屋社區。花園裡沒有花，房子材質是熟悉不過的鐵皮和隔板，讓我想起了921大地震後出現在電視上的住屋。入口處好大喜功的蓋了一座三層樓高的拱門，用的字體卻讓一切很像清明節會去的地方。

花園的花還沒開

我和R對看了一眼，除了幾個形容詞外，遲遲說不出什麼完整的字句，「去吃煲仔飯吧」。從前在古鎮上人聲鼎沸的萬利煲仔飯，如今乖巧的棲在組合屋一處。上午十一點多，餐廳裡只有我們兩個客人，店員們各自勤快的擦拭餐具、燒柴、切蔥搗蒜。煲仔飯老老實實放在陶鍋裡用柴燒，從下鍋到燒好要數十分鐘。我們坐在店裡眼睛咕溜咕溜的四處看，感覺老闆對這座花園早已欣然接受，就我們兩個外人還雞婆的大驚小怪著。

Ｒ點了我不敢吃的鱔魚口味

吃完手會沾上黑黑的碳

出了德業花園往左轉，朝自力村碉樓騎去。一路上天清氣朗，四處農地都休耕了，不見幾個農人，要不是路上偶一瞥見的碉樓路牌，差點以為又要迷失在這片廣裘裡。途中路過一個賣當地小食豆腐角的小攤，嚐鮮的吃了一盤，老闆娘用普通話問我們，怎麼會來這種鄉下地方玩。

路上風景1

在開平最喜歡的一幢房ㄗ

路上風景2

路上風景3，在路上遇見的野（？）碉樓都多了一分神秘

OK.

自力村碉樓應該是開平地區最壯觀的碉樓群了。園區裡除了幾處高聳的碉樓，碉樓旁的矮房都還住著老百姓，走過平房，還能聽見周杰倫唱歌的聲音。碉樓旁的菜園有位阿嬸正在勞作，我們把握機會訪問阿嬸，問他對於政府把自己家園建成觀光園區，有什麼心得，「很好哪！每張門票我們都能抽成，只是親戚朋友進來要事先登記，這點麻煩而已」，看來政府的大刀闊斧並沒有對阿嬸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。

自力村碉樓們

你們的飼料都是阿嬸用抽成獎金買的喔

還行吧

還行

蓋太近了沒有防火巷

我們在自力村待了好一陣，能登門的碉樓都逛了一遍。站在碉樓屋頂眺望地平線，卻一點也沒辦法想像曾在這些樓間發生的彈雨槍林，反而非常能模擬當年<讓子彈飛>劇組在這裡拍攝的樣子。是歷史的斑駁在修繕古蹟時，一同被刨去了嗎？還是只怪那天天空太藍，讓人以為所有的樓房，都是精美的攝影棚擺設罷。我尊重他們保存古蹟的方式，但空氣裡的蕭瑟，是騙不了人啊。

沿原路騎回赤坎鎮，此時正逢夕陽西下，碉樓在我心中的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，像一條不忍走完的路。和R約好十年後、等赤坎古鎮的遊樂園區蓋好，再一齊回來看看，希望那時候的碉樓、赤崁鎮、英姐糖水店，和住在德業花園裡的人們，都已經找到一處安身立命的家。

還有貓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