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7月23日 星期一

20180722

鵝黃色
包了一袋花生給欣然接受與團客換兩次位置的台灣大叔,格子襯衫金邊眼鏡,說話聲音小小的。收到袋子的他有些驚訝與侷促,「真的可以嗎?」「嗯!因為覺得你人很好啊。」從原本自己的走道位被換到中間位子的他,淹沒在客滿的經濟艙間,我一眼望去,卻覺得他無比寬敞。

紫色
和同事分享了遇見的悲哀的人,突然又想去書店買假蟑螂,才知道我還沒有原諒。原諒、釋懷、報復、看淡、詛咒,都是和事發當天形同陌路的後話啊。

灰色
連四之三,而且都是飛時兩小時以下的倉促短班,覺得無聊。都要離職了,還會對上班感到無聊,卻又同時摻雜不捨的情緒,真是。


2018年7月21日 星期六

20180721

倒數第五個班,坐在七四四4R jump seat上,聽著起飛時老飛機特有的轟隆,突然覺得離職好像失戀。

離開學校後的歲月,像沒有小格子的便當盒,飯菜魚肉混在一起狼吞嚥下,再也沒有年級系所的方位和分類,一切人事物的發生都攪在一塊兒了;這樣的生活,是一首不重複但也不鮮明的歌,我迷惘時呢喃著、興致時哼著,說要曲終了,停在哪段卻都顯得倉促,儘管我早在三年前就知道會有今天。

我想起第一次踏上這架飛機時所遭遇的尷尬、在這兩間廚房裡曾遇見好的和不好的事情,還有幾個溫柔眼神。曾在幾次怨恨灰心時候,發狠決定離職前要在某些同事的信箱放隻假蟑螂,或是寫下一封曉以大義的信,一付「老娘要走了你就帶著你狹隘的心困在飛機上一輩子吧」邪惡孩子的復仇。但當真來到這個時節,才發現眼匡裡都是想感謝的、想祝福的臉,沒有時間恨。

來聽首歌吧,阿超的<長河>。

p.s.儘管是最後一個月了,上班前還是不免偶爾的懶。


2018年7月14日 星期六

巴蜀Day4:重慶之前

坐高鐵從成都到重慶,四百公里、兩個小時、票價四百多台幣,我抓著相機、手機在懷裡,沉沉的睡了。

聽聞太多在中國拿台胞證買車票的不便,特地前一天先去成都南站取票,搭車當天也保守的早半個小時到車站(後來發現車站大得嚇人,抓半個小時還太驚險)。現在回想起來,背著行李折騰在川流不息的車站月台,是最痛快的一瞬。

成都東站很大,幾十個月台同時運行,藍色螢幕上顯示每班車對應的地下月台,像登機口般煞有其事。人們或西裝筆挺或樸素俗氣,腳步或遠離或靠近家鄉,眼神多是匆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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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心醉每個能意識自己渺小的瞬間:站在車站中央化身一張車票的時候、用四十塊人民幣賤買一晚床位與安全的時候、在老舊住商混合大廈的非法民宿裡,想著要不要逃跑的時候,和站在方所(一間中國版的誠品)書架前,發現自己沒有一本書讀過的時候。

同時我也對自己以吸吮安逸的渺小為樂感到羞赧與抱歉,這也是走出網誌之後,就成為安靜的人的原因,怕被人們認出是一個得了便宜賣乖的人啊。不論如何訓練同理心、閱讀多少殘忍的事情,我依然是一個僥倖太多太多的有機體。我幸運,從讀書乃至求職,每個大考和面試多是無往不利;我自由,能躺在舒適的冷氣房、滑著兩萬台幣的手機,打發被暑氣膨漲的時間;我貪婪,網路上慘絕人寰的難民新聞,只是我練英聽背單字的學習工具。我站在一塊巧拼上嚷嚷自己無欲無求,脫掉衣服剪短了頭髮,那心臟腎臟肺眼睛耳朵腦子呢?哎呀,那個我也沒有辦法嘛,我吐舌苦笑著。看在一旁有些噁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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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H從緬甸娘水回仰光的那趟夜車,在觀光客間搶手的舒適巴士都賣完了,於是我們搭上票價便宜實惠、車體也相對老舊的庶民客運回仰光。座位上沒有安全帶、行李堆放在安全門旁、十二小時的車程中,司機停下來修了幾次車;好幾次在山路間的轉彎,我下意識握住H的手,有點害怕。我抽離了肉體,漂浮在客運車窗外,笑看著膽小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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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年來,我在這條摔不死的鋼索上行走著,腳邊扣著一條隱形的、堅固的線,腳滑也狡猾。



老山城裡的貓貓












2018年7月1日 星期日

德國人詹

偶爾會想起在緬甸遇見的德國人詹。去年十二月和H去了緬甸,報名了一場兩天一夜的山間健行團,我們從格勞沿著山的稜線,步行到名叫茵萊湖的內陸湖。

當次健行團除了H和我兩個Chinese,再加上一個英國佬,其他八位團員都是兩兩成雙的德國情侶、夫妻。一團十一人加上一位英文口說比我們還輪轉的當地嚮導昂,那兩天大家共進三餐、一同擠在沒有電的山屋裡睡覺和不洗澡,學生時代的露營般。

雖然我們是整團裡唯一的亞洲面孔,但一路上能毫不顧忌用正常音量聊著或羞赧或放肆的大小事,也足夠過癮了。我們就像飛機上聚在一起講母語的日本姐姐(和台籍組員),在自己的小世界自給自足、好不快樂。

但每每十一個人圍坐在桌前吃飯時,我們仍逃不過英文口說與聽力的考驗。詹是一位三十出頭的數據分析師,他和女友艾咪半年前向公司辭了職,展開為期一年的亞洲巡迴之旅,泰國將是緬甸的下一站。詹氣質溫和、說話溫柔,怎麼都不像所謂領導者的特質,但卻體貼的在每個需要的時候,帶領每個人走進這個小小團隊。

飯桌前,他總帶頭營造說英文的氣氛。有一對德國老夫婦不諳英文,在我們或是英國佬說的字句超出老夫婦的理解時,詹都會不厭其煩的用德文翻譯;當他發現我們兩個亞洲人被落在話題外面,他也會話鋒一轉的問,「How about this in Taiwan?」(例如大家在比較不同歐洲國家的早餐飲食,詹問H台灣人早餐都吃什麼,H說吃漢堡,哈哈哈)

讀理科、生活在男人堆裡的H說,這群德國男人比起急著證明自己多有能耐、懂得多少,他們更樂於從別人身上探索自己不知道的事。那兩天除了吃飯、休息喝水之外,從早到晚就是不停的走路,有幾次詹特意走來我旁邊,問了好多台灣和中國的故事;詹和艾咪雖然是男女朋友,但他們整趟路程很少走在一起,除了累的時候會手牽手走在後頭。他們分頭和不同的人交流、聊天,天晴氣朗。(想起大多數和台灣男人對話的經驗,到最後都變成一個人無止盡的發表、另一個人無止盡的聽啊)。

後來,每當飛到整架飛機只有一個外籍組員的航班,我都會想起詹。然後,我試著當外籍組員也在場時,和其他台灣同事說英文;我在經理一句「日本/泰國/越南/姐姐中文OK齁?」就開始用中文簡報時,雞婆的在他們耳邊輕聲翻譯。「模仿他待人處事的方式,說不定也能真的變成他那樣了」是我的奢望。

掐指一算,他們最近應該也結束一年的旅行,回到德國了。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遇見詹?如果可以,想和他說聲謝謝哪。

曬辣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