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4月29日 星期六

0429

中午時分,氣溫悶熱、天空悶哼著陰沈,我們下了雄哥的便車,朝不遠處奧瑪阿里清真寺那顆金色洋蔥走去。

清真寺大門敞開、歡迎遊客參觀,但若想進入內部一探究竟,則有明確的時段規範,我們到達時距離參觀時間還有十來分鐘,便先在清真寺外隨意晃晃。寺的本體旁有一片不小的湖泊,湖的中間是一艘涼亭似的船,以一條石橋作為與寺的通道。我二話不說的往船上跑;從涼亭四處眺望視野並不特別,對岸建地正在施工,散落一地的工地建材更讓人有種沒離開臺灣的焦躁,我撇過頭望向眼前清真寺的圓潤金黃、吹著雷雨欲來的輕風,打開手機網路,讀起公司臉書社團那一篇讓人灰心的字句。

簡的來說,好友C和同事E在一航班上同組工作,因為C與經理在溝通上的傳遞差錯與誤會,讓該航班經理認為同事E並未履行職責。下班的隔天E在臉書社團上PO文自清,並幾乎指名道姓了的對C曉以大義。該文章底下留言討論熱烈,在機場買的網路卡速度不快,我每看完一則留言串要返回上頁時,都要等個一陣,在每次等待連結時,我像是背誦國文課本解釋般,又一字一句細細研讀每個旁觀者同仇敵愾的、對於C(或說C只是個代表資淺組員的箭靶)的批評。此時大雨劈入涼亭,雨滴濺進視線,毫不留情。

後來,在婆羅洲的那幾天,我們與好些人相遇,他們大多質樸、熱誠、真心,不論對工作或是人。那是就算過了好幾天過後的此刻,當我坐在案前回憶起相處間的神情語句,再多想起一幕就要鼻酸痛哭的神奇。有聽聞我們初次造訪汶萊,直接拉張椅子坐來一旁,端上私藏馬來糕點免費加菜的老闆娘。碼頭邊合作無間的馬來兄弟,哥哥駕船弟弟岸上攬客,我們付了二十星幣(小知識:在汶萊,星幣紙鈔也可以用),請他們載我們去雨林看長鼻猴。那天天候不佳,船才剛駛離水屋區就下起雨,我和R擠在船中間處的遮蔽處活像個廢物觀光客,只見弟弟孫悟空似站在船頭,左手叉腰右手遮在眉上擋雨,眼神銳利嚴肅的射向樹林縫隙,尋找猴子身影;我轉頭偷看駕船的哥哥,他一臉專注,右手扶在舵上,被震動的引擎抖動著,有點情色的滑稽,但當再對上他之於這份工作的不苟,瞬間對自己的輕浮深感抱歉。還有加東夜市乾淨誘人的攤位、亞庇菲律賓夜市身材窈窕美好,忘情叫賣現剖椰子水的小哥,和國家公園裡,一路用雨林溪流般歡暢卻不惱人的熱情,介紹自己家鄉的嚮導。

我像一隻早就斷奶但仍對世界生澀的小喵,畏縮躲在R身後,偷偷觀察著這些人是如何在還沒來得及拿出丈量安全距離的皮尺時,就伸出雙臂擁抱親吻,我有點震驚,更多的是羨慕。

那天傍晚剛從國家公園爬完山回到住處,餐館老闆雄哥打電話來,問晚上等他餐廳關門,要不要一起吃個飯。當電話響起,我反射的把手機丟到R臉上跑開;長輩不太會用電子產品,電話講到一半就中斷了,當電話第二次作響,我們兩個像發現炸彈一樣互相推託,誰都不敢接起來。後來雄哥夫婦帶我們去吃了全汶萊最好吃的海南雞飯(天天海南雞飯,與星那家同名),我和R都不是懂得炒熱飯局氣氛的社交咖,只會邊笑邊把夫妻倆送到我們眼前的好料大口大口吃光光,狗雞艘桑媽(日語)。本來以為這樣平淡傻笑的兩個年輕人會讓他們失望,後來想想,真誠如他們,人與人相遇一片真心足矣,何來失望?

原以為在汶萊遇見的真誠,是經濟無後顧之憂的一種正向副作用,但當這份人際間的清爽持續伴隨我們來到沙巴,我開始思考為什麼自己的「好」,和他們的長得不太一樣。

總覺得自己活得善良又認真。「注重工作細節,與人相處細心體貼」是一次飛行後客艙經理給我的評語。卻發覺比起在婆羅洲遇見的對人、對生活的專心致志,我的認真,只是一隻為了保護自己而生的乖巧的獸。與人相處細心,是不想忽略不知何時會無端飛過的拳腳;認真積極,因為怕被閒話偷懶;與人為善,是因為無法承受交惡的難堪;笑口常開?俗語說啦,伸手不打笑臉人嘛。

這歸因是有些偏激,但每當想起他們的質樸,再回頭看看自己用各種攻防、前言、預防針組成的那張單純的臉,還沒開口已是千瘡百孔,有點可憐。

打到這裡真是感傷,但人生玩味的也在於此,你是自己的主人,關於心,你隨時都能按下F5重新開始,儘管常常失敗,那就多按幾次吧,別把鍵盤吃了都好。

喜歡汶萊,喜歡亞庇,喜歡婆羅洲,喜歡一切不必用善良武裝自己的地方。

長大別脆弱ㄉ跟阿姨一樣窩


1 則留言:

留言功能有點怪怪的 建議送出前先複製內容^_^