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5月20日 星期三

銀河

親愛的R

今天是在OO科病房實習的最後一天,除了去拿忘在那裡的充電線和衛生棉之外,也沒有理由再回單位了。

下午等待進會議室和老師單獨評值的空檔,大家擠在一張電腦桌前寫卡片給照顧過我們的學姊們,我趁機把寫給組員的小信發給大家,看到了人們驚喜的表情,很可愛。也寫了一張卡片給這禮拜照顧的病人-方OO大哥和大哥的妻子-陸OO大姐(都是化名)。昨天下午大哥開始發燒,懷疑感染了,今天幫他打了新的抗生素,有一支也有一包的。

大哥昏昏沈沈了一整天,我和大姊閒聊時,他偶爾會插上幾句話,但大多時間都是閉著眼睛。大哥曾和我抱怨OO病房是地獄,他說那裡的護理師都很兇沒耐性,整天聽他們訂飲料叫便當,不近人情。但這幾週和病人相處下來,我不確定哪種個性的人更適合當護理師。很喜歡在病房裡遇見的每一位長輩,今天早上學姊氣急敗壞的要我們幫忙他「壓制」一位阿北,因為他把手上的置留針拔掉了,要重新打一針,但他又會怕痛的動來動去。嬌小的學姊一進門,先聲奪人的教訓了阿北一頓,一開始阿北還想反駁,但學姊氣場毫無退讓,只見講不贏的阿北戲劇化的把頭撇向另一邊,表情有些賭氣,那一刻我覺得在這看見人的喜怒哀樂,真是太棒了。

但我還不知道自己對人的依戀與心軟,對這份工作會是個助力嗎?看著昨天還和我聊得有說有笑的方大哥,今天就突然低血壓又發燒,那份未知的罪惡感,是能釋懷的嗎?

那天和你說,從前的登機、送客,是兩點一線乾淨的相遇,送乘客離開時都能理所當然的給予祝福和笑容;但醫院與病人之間,是交織於生命間的縫線,我們只能顧好這一小段線,但他轉身後的脆弱與斷軌,卻是無從插手的天邊。

先這樣,去洗澡。

2020.3.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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線斷了。

三月時寫給R的信,一直夾在日記本裡沒寄出去。剛剛得知三月時照顧的病人病情每下愈況,家屬簽了DNR,連當時大哥提到工作太忙的兒女,都出現在病房,說就是這幾天了。陸大姐向同學問起我現在在哪裡,還提到當時我換單位離開前,寫給了大哥一張早日康復的卡片。擅長公私事劈腿般分很開的我,心下沉了。

不再感到痛,成為天上的銀河(節錄脆樂團的<於是你不再感到痛了>)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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