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1月17日 星期日

還記得剛進公司受訓頭幾天的日記,字裡行間滿滿的是對這家公司的景仰和讚譽;離當初的朦朧之美已將近一年,迷霧散去,顯露在眼前的是樹大人多的遺憾,和位高權重而生的可惜。當初無知的讚嘆,現在看起來固然可笑(就像是現在回想起剛上線時的所作所為一樣不堪),但又何需抹滅成長的足跡呢?於是,儘管這篇文章在往後,又會成為不堪回首的幼稚,但我又是如此痛恨那些以為自己不曾資淺過的傲慢,於是還是決定記錄下這一切。(這劑預防針真是又臭又長)


在工作中,偶爾會與一種大哥共識。以「一種」這樣莫名的量詞歸納,是因為還沒有足夠的視野能為他們貼標籤。怎麼說呢,這種大哥全身上下散發一種特有的氣質,於機場列隊亦步亦趨的走在後邊,看大哥拉行李箱的兢兢業業,會疑惑「嗯?我和他的職業是一樣的嗎,為什麼他的舉手投足是如此神聖」。除此之外,在飛機上打工,他們對每個流程的一絲不苟和盡善盡美,更讓人印象深刻。

而他們自成一格的認真,往往也難以得到年輕如我這一輩的認同。「你們有跟H飛過嗎,他超酷的。」我問。「有啊我。而且一生只飛那麼一次,再被排到,說什麼都要請假。」朋友不以為然的說。無法理解其行為、一起共事太痛苦,是人們對這種大哥一概的評語。

那次飛行,幸運的又遇見一位這樣的大哥。大哥年約五十,身形消瘦,聲線溫和,每句話裡必定帶著敬語和謙辭,不論說話對象是尊絕不凡的乘客,或是年資只有他1/30的菜鳥。與在給乘客鞠躬哈腰的長官身上看到的不同,大哥對人事物的謙卑,像是日頭東昇日落般理所當然,卻又是如此神聖不可更改。

那次廚房的氣氛很僵。當大哥不在時,同事們同仇敵愾的控訴著他每個行為,而當大哥進了廚房,方才的喧騰又瞬間轉換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怨氣。原諒我為保護當事人也保護自己,沒辦法一五一十的描述大哥到底做了什麼(或沒做什麼)惹人生氣。

儘管那次的工作確實花費了較多的心力,但說到底,是不感到生氣的。比起怨恨大哥將一直以來流傳在同事間的工作默契視為無物,更繚繞在心頭的,是怎樣的故事和歲月,讓大哥之所以為大哥的好奇。甚至好幾次當廚房只剩我和大哥兩人時,差點就要提起善意和他聊起天來。但礙於自己懦弱而假想的同儕壓力,還是算了。

好幾次站在客艙後頭,看著他為客人服務打理的身影,浮起的是敬仰,和無以名狀的憐憫。他一定覺得很孤獨吧。

那趟飛行落地後,與同事行進於機場,同事與我說,剛剛大哥特地跑來問她,有沒有覺得大哥他打工的方式哪裡需要改進的?我想是同事的表情與態度,讓大哥發現了她的不滿吧。勉強附和了同事幾句,心中微微一震,大哥竟然向年輕他快三十歲的年輕女孩指教。要我向同學坦白承認錯誤,都要先做個一分鐘的心理建設了啊。

想起日本的詞,職人(撇開臺灣近年來對這個詞使用的泛濫而漸生的嫌惡感)。大哥們對這份工作的嚴肅以待,以全身氣力守護著每一個工作的細節與時刻,是我這種半路出家的花尼姑,難以體會的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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