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待果陀登機

「少做多失、多做多得，我都是這樣告訴自己的。」032（臺北溫哥華）夜航裡，那位同事閃著水汪汪的慧黠眼睛，如是告訴我。

雖然關於機上各Duty（職務）的任務分配，標準作業流程都寫在一本名為CCOM（Cabin Crew Operation Manual）的手冊裡，不論是送餐路線、夜航守夜的責任座位（不知道On Duty一詞要如何翻譯XD）、廁所管轄分配、地面作業時誰負責擺放洗手乳排報紙拿拖鞋，都有CCOM背書著。

但工作會流動、人心是活的，除了上述白紙黑字的準則外，在客艙裡更多的是需要互相幫忙、自動認領的瑣事細節。掃廁所、回服務鈴、前後廚房傳遞東西、撿拾地面垃圾，有太多事情是沒有標註負責人的活兒，大多時間同事們也都勤快熱心、不太計較孰先孰後，只要手邊沒有其他工作，都會爭相完成任務。

但也有些時候，會出現讓人眉頭一皺的時刻。就像是一場百米賽跑，你一個人興沖沖的埋頭向前衝，邊跑邊納悶怎麼沒聽到別人的腳步？回過頭望，才發現只有你在興頭上，其他人根本沒有要跟你拼命。

 一開始當意識到自己做的比別人多時，是不會在意的，也不曾想太多，「大家同事一場，不用太計較啦。」是當心底快要冒出小小聲音時，要自己寬心的話語。但之後和其他人聊到類似感觸、那些因為溫馴不計較而遇見的拿翹與變本加厲，漸漸變成烏雲，籠罩我的心。

一場日本來回班，客人多是對機上服務十分講究的台灣團客（我真會講話），而餐點選擇很不巧又是臺灣人最愛吃的雞肉飯、和萬年滯銷的魚排麵。金雞銀魚（金色蓋子是雞肉飯、銀色蓋子是魚排麵），我邊送餐邊忍著痛，看餐車裡的金色分秒消逝，而銀色仍滿坑滿谷的屹立著。（若餐點分派不平均，送到最後只剩魚麵沒有雞肉飯，要一個一個向客人道歉，並接收幾句不吃雞會X人的冷言冷語）

當第一臺餐車送完，正準備回廚房換車再戰時，我瞥見另一側走道送餐的同事，從我的車裡拿出幾個金光閃閃的東西，再把幾個銀亮亮的東西放回去。「姐，那是我們Lside的車吧？」和我一起打工的姐心直口快，想都沒想就開口。「喔對啊。」姐應完話，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
那位同事因為不想承受退餐的不如意（告知客人沒有雞肉了只有魚肉唷不要生氣拜託），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拿走屬於我這一區扣打的金色，並放回一些（沒路用的）銀色虛應故事（這樣他就有更多的金色可以發）。目睹這事的當下我並沒有生氣，「反正這些餐最後都是要發出去的啊，給誰發沒關係啦。」是我的第一個念頭，並在心中竊笑「啊妳這樣做人好意思喔」；但我的俠女同事正義之氣完全爆發，接下來的航程中只要一有空就和我咬耳朵，並對那位同事冷嘲熱諷。

「你以後打工要硬起來，不要什麼事都沒關係，否則吃虧的永遠是妳。」下班前，俠女同事還特別走過來和我曉以大義。

那天晚上我失眠了，躺在床上想起從前遇見的每一個熱心勤快、不計較的人。如果今天你們也遇到這樣的故事，會像我最初那般一笑置之，還是據理力爭呢？

不喜歡「吃虧就是佔便宜」這句話，它武斷的美化所有不合理，不論那個不合理有沒有傷害到你。這次吃虧會讓我印象深刻，是因為俠女同事的煽風點火，才讓我站在「我是不是被傷害了？」的高臺，質疑這個虧吧。

把這件事說給R聽，R問，「那你覺得飛機上有什麼虧，是傷得了人的大事呢？」「除了開門打slide被嫁禍之外，目前遇見的都是瑣碎的小事呀。」那如果都是小事的話，又何必計較呢？

還是想繼續相信「多做多得」這句魔法，雖然好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