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11月27日 星期日

工作學(還沒學會)

2016年最後一次的香港過夜班,擁有一雙還學不會樂觀的眼睛。

去第N次九龍塘又一城的EXP(一間我曾誓言要吃遍每一道菜的餐廳),坐在最靠近果汁流理台的雙人座位,等餐時雙眼四處蹓躂,短短十分鐘,彷彿已把流理台阿姨的工作看穿。

工作內容大概是這樣的:服務生把用過的大小玻璃杯搜集給阿姨,阿姨用水沖掉杯內的殘渣,再把杯子放進洗碗機。在等待更多髒玻璃杯送達之餘,阿姨也負責把大水壺加滿水,放在流理台最外圍供服務生拿取。當洗碗機運作完畢,阿姨會把洗好的玻璃杯放在托盤上整齊排列,當一個托盤被擺滿後,服務生便會整盤端走,並以整盤髒杯子作為交換。

流理台阿姨工作時不帶表情,眼睛鼻子嘴巴眉毛正經的停留在該在的地方。研究完工作內容,我開始為她試穿各種可以屬於她的標籤:住在離九龍塘不遠處的深水埗舊樓,樓高十層沒電梯,有對已經在工作卻因香港房子太貴仍同居的兒女,討厭冬天、雙手常碰水、天冷時指縫的龜裂讓人難受。月薪港幣一萬二。

像幫紙娃娃配戴完衣服首飾,我抬頭再看一眼流理台阿姨,真的很對不起,但和臉書自動標記一樣自動浮出的形容詞,還是一句對不起I'm sorry。

討厭自己無限上綱的惻隱之心。在街頭遇見回收車阿伯會心疼、看到外貌重創過的乘客會憐憫、在港鐵下班尖峰瞥見套裝女子站著睡去會不忍、在中環麥當勞看到獨自滑手機用餐的西裝筆挺會感慨,諸如此類。發現當用「工作」這款鏡頭認識人時,念頭總會朝著無奈去,「他/她一輩子就要在OOOOOO間渡過了嗎」,是這份念頭的起始句。完全知道這樣的揣想充滿輕視又偏激,或許是也不排斥人們以這種句型對我幻想憐憫吧。

大學畢業幾個秋冬後,為什麼在我心中,「工作」兩字已成為如此容易讓人黯淡的名詞?在距離工作還很遠的時候,就已預習般聽過「為生活工作,別為工作生活」、「工作不是人生的全部」等句,很感激自己大部分時間並無違背忠告,但這並不代表我懂得「工作」、或已經找到與他相處的模式和距離。

工作之於人,到底是什麼。是互相學習成長的同班同學?熱戀期後貌合神離的夫妻?是註定要常相廝守,卻還沒學會共處的家人?是尋找自我價值的助力,還是打亂人生節奏的指揮棒?

從前的人大多一家公司從菜鳥待到老鳥、從小職員進公司到管理級退休,可惜我並沒有那麼幸運,在第一份工作時就能找到衣食溫飽、志趣相投的終身志業;也曾擔憂這份工作離職後,又能找到怎樣的工作?

狐狸糊塗有點混亂,討厭「充實自己、厚植軟實力」之類的口號,那就期許自己能與工作保持君子之交,不被工作所役,並能從他身上看見更多陌生且不足的自己,並成為不被自己和他人憐憫的工作者。


8 則留言:

  1. 阿姨OS:明日還得去中環收十幾間租,真累;沒辦法,自己的店還是得自己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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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妳和他君子之交淡如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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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畢竟阿姨做的還是號稱全球八大騎呢筍工之一,不好說不好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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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其實你我都一樣~面對生活總是有許多的酸甜苦辣,各種滋味總是自己點滴心頭
    自己開心最重要唷~^^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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